“你想试试幻魔拳吗?”教皇撒加十分友好(待考)地提议。
“谢谢,我已经试过了。”
撒加盯着他,看了一段时间。他转身从教皇厅的桌子上抽出几张纸,缓缓递了过去:“看看吧,这是属于你的。”
修罗缩回手,没有去接:“这是什么?”
“你的身份证明文件。如果要离开圣域,每个人都必须要准备的东西。”
“……我只是去看看女神像,让我过去吧。”
撒加不依不挠地举着那几张纸。
修罗觉得脑袋开始疼痛了:“好吧,回来时再拿还不行么?”
“你会故意忘掉它们。修罗,我真心提议你考虑一下,只是消除掉记忆,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。”
“哦?阿布罗狄验证的吗?”
忽然扬起的语调泄漏了一直刻意隐藏的不满。代理教皇哑然了,缩回手的同时想道,自己的脾气在复活之后变得好多了,居然一点要生气的欲望也没有。
涌上来的感觉,是疲倦。
“我会保留记忆的。”修罗坚定地说。
“我也是。”撒加微微一笑。算不上愉快,至少坦然。“因为我们没有遗忘过去的资格。”
雅典娜,我们的女神啊……她做过的最不聪明的一件事,恐怕就是这个了。
大家心照不宣地承认了一项规则,忘记过去,重新开始。他们谁也不能打破这些束缚,于是有些事情就永远埋藏在心底。不过这样也好,万一说出口,谁也不清楚会不会又变成互相伤害的局面。
他们两人同时抬起头仰望女神像,当天的记忆渺茫得就像是空谷的回响。她在这里伫立了多少年,一直低头俯瞰着匍匐在地面的芸芸众生。她的面容平静,没有表情,不因为他们凡人渺小的喜怒哀乐动容。
女神啊……
对于那些孩子们,也许她只是意味着一个战斗的理由。但对于他们而言,意义却复杂得太多。
这个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向她祷告,希望她聆听自己的愿望。但脑海里却有两个记忆在重叠。一个是那个高大威严的战争女神,面容坚毅,是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神祗;一个却是个小小的婴儿,向着悬崖边爬去,后来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少女,倒在地上,有一支箭插进她的胸膛。前者使人敬畏,后者使人怜惜,没有哪一个形象适合于祈祷。
不过,他还是在女神像前跪了下来。雅典娜,请宽恕我曾经和将要犯下的罪过。
他怀疑自己也许是在逃避。作为战士的时光多么美好,不必思考地一直往前闯。他只是习惯了跟随着某种伟大而不实际的理想,如今那理想崩溃了,令人手足无措的现实摆在眼前。世界呈现出一种崭新的面貌。普通人的世界与他们如此不同,这种生活的复杂性,颠覆了他的认知。
其实他想要的东西很少。偏偏那是争取不来的。
此前,修罗的世界里,没有付出努力而不能改变的事,他就怀抱着这种自信一直战斗到死。
黑与白,多么简单——然而简单只差一小步就会变成肤浅。所谓的信仰竟然那样经不起推敲。如果承认了这个世界灰色的部分,是否等于否定了过去单纯的自己?
他看着同伴们在进行着各自的变化,渐渐地感觉到自己跟别人的隔膜。他只能自嘲,看起来自己也不如外表显示的那样坚强。敌人再怎样也无法将他击倒,但同伴要做到的话简直太容易了。
山羊座岩石一样的固执让他不肯挪动,不肯去选择明智的道路。同时也堵上双耳拒绝接受他们的劝告。十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,在这种怀疑中逐渐去除掉不需要的部分,这是在锤炼灵魂。单薄的剑刃很锋利,但也容易折断。除非你懂得如何合理地运用它。同理,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简单,也需要运用在合适的地方。
如今的做法就等于用剑刃砍石头。很愚蠢。
……算了,他并不想当聪明人,无论何种意义都是。阿布罗狄就很聪明,但这种聪明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。
这个世界对每个人都很公平。无论聪明人还是傻瓜,面对它都一筹莫展。
所以保持现状也不错。
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,童年倏忽过去,接下来是漫长的少年时光。他们渐渐地蜕变长大,领悟战斗的意义,领悟生与死。有些地方他们比同龄人更成熟,而有些地方却更幼稚。在度过了十多年的漫长叛逆期之后,他们才终于面对着真正成年人的世界。
——在这每个人必然行经的人生道路上,你永远孤身一人,你永远只有你自己,为你的决定、为你要成为怎样的人负责。你的朋友们同样在挣扎,无法伸出手拉你一把。
这是个所谓武力与实力都起不了作用,只能依靠内心的坚强,去勇往直前的世界。
为了明白这个道理,每个人将要付出的代价都一样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