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金发的孩子伫立在它面前,眼神里透出迷惑。
“好大一滩水,唔,这里是冻上了。”米罗拿脚去蹭圣衣旁地面上的大块水渍,“冻气真奇怪,怎么不是一下子放完的,一丝丝往外渗,还不均匀。”
“为什么没有把老师的圣衣放回箱子里?”冰河小心地提问,那个笑容诡异的面具有着空洞的眼神。
“它不肯进去,要不就是圣衣箱嫌它太冷了,或者——它在等着些什么。”米罗瞟一眼不远处的墙角,金灿灿的水瓶圣衣箱在用实际行动表示“温度过低者禁止入内”。“到夏天这儿的温度是不是就能变正常了,到——夏天。”重复了一遍那个时间,米罗抬头去看他们所在的方位是不是安全,很好,头顶直径一平米的地方没有冰柱子。冰河刻意躲开面具的视线,却不小心打了个趔趄,差点滑倒,不由伸手去扶圣衣来维持平衡——然后迅速触电般把手缩了回去。“真的好冷。”他轻声说。
“冰战士居然脚底打滑,真没出息。”米罗扯他一把,似乎早已把自个儿因为个鸡蛋黄扑地的事置之脑后,“还有,水瓶圣衣不会生锈的,记得谁跟我说过……真的很冷么?”
接下去米罗将手放在水瓶圣衣线条圆润的肩甲处,感受那种由内向外散发的寒意,全神贯注,一动不动,像来自缅甸深山的玉匠审视着眼前一方毛坯,看里面是含着价值连城的翡翠还是一钱不值的石头芯子。
水瓶宫寂静无声,米罗鲜红的指甲格外惹眼,这种莫名其妙的神交令冰河不安,他将视线投向地面,半冻结的积冰呈现出细碎的裂痕,他感到呼吸变得沉重。
五分钟后。
“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。”少年有些绝望地问,战斗后第一次重回这个地方,和慰灵地不同,这里冰冷的空气和几乎称得上“离奇”的景象让他有种难以说明的不适。
“看来那传说不靠谱,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灵魂的存在。”米罗停止这种类似降灵术般的动作,翻转手心曲起手指,放心大胆地敲了敲圣衣。
咚咚,冰河不由颤抖了下。
“冰河,你认识卡妙么?”
米罗不带语气地说完,一边开始另一项研究——专心审视圣衣上凹凸起伏的花纹。
“……你怎么了?我听不明白。”冰河被这个荒谬的问题迷惑了,米罗俯下腰,手撑膝盖,和那个古怪的面具视线齐平,并露出他洁白的牙。
“我是说,你,认识这个圣衣的主人么?”米罗重复一遍,再次轻轻叩打,又好似在自言自语,“或者这么说,你和我——我们认识卡妙么?”
“米罗你是什么意思?”冰河开始怀疑对方是否清醒。
“我知道他喜欢教训人,喜欢当别人小孩子。我由他去,还觉得挺好玩儿。结果到头来好像被他狠狠耍了一遭,他把我当小孩子骗,当和你一样的小鬼来骗。所以我想,他是不是也这么对待你,折腾你。你对他怎么想?你怎么看他?”
“没有的事——老师是我最尊敬的人,他坚强,善良,有原则,会做菜……”冰河迫不及待,把能用上的美好词语一股脑儿往外吐。米罗不去听他,继续平静地自说自话:“然而,我后来又想,如果他真的什么都告诉我,这些年我肯定没这么好过——不,我不能想象我会做些什么,找艾欧里亚一起去揭穿教皇?还是一样置身世外?哪种假设我都没法想下去。就结果而言我被救了,这不是非常好笑么?”
“暗地里我应该偷笑,占尽便宜,得到这些好处。他拍拍手走了,不解释一声——这是不是很卑鄙?”
“所有,我想知道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。我们被留在这里,究竟有什么意义?”
“米罗,你说的很奇怪,老师是为了我好,为了让我领悟极光处刑,他为此付出了生命。我知道的事情就是这样,难道——不是么?”冰河对米罗的言语感到恐惧,不自觉地后退几步。
“你当真这么觉得?”
“不,我不知道,我记得不太清楚,那时——我记不清了。”
“我爱他,所以才会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。也许他并不是你我一直以来想象的那样。冰河,你爱他么?”
“我——我当然爱,不,是尊敬,我尊敬他。米罗,我不要你怀疑他,这没有理由。”
“那他爱你吗?他是怎样的人你清楚吗?”
“米罗!”
“对,我们爱他,我爱他,像情人一样,你爱他,像师长一样。”
情人,冰河打了一个寒战,又像是被冒犯般锐利了眼神。
“冰河,你听我说,最爱卡妙的两个人,最接近他的两个人在这里,所以我们应该可以做到,没有理由不成功。”
“我们……我们要做什么?”
“我想,如果我们弄明白一切,是不是可以重新找回一个卡妙。”米罗把手从圣衣上拿开,转身步向冰河,用陈恳的语调缓慢说明,“我知道这对你很难,对我也一样。可是,如果我们都无法找到他,这个圣域,这个世界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了。”
“在他死后,被我杀死之后?”
“对,他死了,可是我们活着。”
“我不会跟着你做这样的傻事,米罗你疯了。”
“孩子,我很清醒,还在傻乎乎被他骗着的是你——你现在甚至连疼都感觉不到。”
“胡言乱语!”冰河忽然觉得没法呼吸,他捂住胸口大口喘气,伤口似乎在崩裂开来,天旋地转,“冰河?”在倒向地面之前米罗已经伸手揽住他,两个人一起半跪下来。
“他是完美的战士,坚强如冰山,我尊敬他,他是我的老师。”冰河以为自己会晕过去,然而这些句子在他脑海里重复了数遍以后,他发现自己依旧意识清醒,刚才的某个瞬间有什么东西被触及到,令他感到空虚而反胃。“慢慢呼吸,可以了么?”米罗支持着他,“能自己站起来么?”
“我心口发闷。”
“我们回去,以后再说,我只是希望你能跟我多说些卡妙的事。他大部分时间不在希腊,我想听听他的事情,我也可以给你讲他小时候的事。”米罗也在稳定自己的呼吸,他勉强笑了下,把话说得听上去合情合理。
“好,回去我们慢慢讲。”冰河露出一种献祭者的神圣表情。